無憂的年紀

舊金山的房東是一對台灣爺爺奶奶,他們的年紀比我的外婆大,孫子卻小了我快兩輪,個性害羞,只有對他阿公才會興奮地跑來跑去、ㄅㄧㄤㄅㄧㄤㄅㄧㄤ槍射個不停。

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的工作午後,小孫子在我們房間附近興奮的和阿公玩成一塊,一下子唱英文歌、一下子咚咚咚的亂跑、偶爾玩個電燈開關,還有時候機關被開啟,咯咯咯笑個不停。

那樣的笑聲多麼無憂無慮,好像全世界都濃縮在那一秒的玩樂裡,而所謂的全世界,不過就是讓他如此快樂的阿公,而阿公也因為這真心誠意的笑聲而感到滿足和快樂。坐在房間裡,聽著這幸福的聲音,想起自己的童年,曾經也是每天和阿公阿嬤朝夕相處、以他們為世界中心、視他們為頂天立地的大人物,然後被他們逗的快樂,突然非常想念、甚至有點悵然若失,只因為我再也沒有辦法這樣的笑。

當兒童的快樂或許來自於無畏;當然,身為小孩的我們還是有很多事情讓我們害怕的,比如說警察杯杯、陌生的環境和同學、甚至是天黑一個人上床睡覺,但是那個時候的我們很難理解消失,我們無從想像我們最愛的人離我們而去時心會有多麼的痛。當我到了這個年紀,明明房東和阿公的年紀相仿,我卻總害怕有一天失去他,想著要創造更多回憶、因為有一天我一定會哭泣,而不是單純的和阿公一起咯咯笑個不停。

也是在聽到這樣的笑聲時,會想到去年離去的阿嬤。他這麼的離開之後,我才理解長大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、也才理解為什麼很多藝術家會說「這是急不來的」,因為在與他分別之前,儘管可以理解、卻從來無法真正體會心裡面永遠永遠空了一塊是什麼意思、再也見不著是什麼意思。我所能理解的「再也」是一段時間,但內心或許偷偷還是猜測有一天事情會不同。可是原來,當你最愛的人離開你時,那一天不會到來,而是從那一刻起,意識到將會有部分的自己永遠空虛。

說了這麼多,不過就只是再次證明我已無法再回到無憂的年紀。作為一個創作者,多理解一種感情總是會多一種感激,但這個真的太痛了,往往,還是恨不得自己永遠不要理解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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