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台灣舌頭

因為媽媽是職業婦女的關係,我從小就是很好餵養的兒童,也因此有著挺中西合璧的味蕾,或者說,對於餐食該是什麼樣子沒有很堅持的想法。

記得五年前第一次和當時的室友到墨西哥,我興高采烈地狂吃捲餅(burrito)、煎餅(taco)、墨西哥粽(tamale),喝果汁(jugo de frutas)、巧克力玉米汁(pozol)(聽起來很怪但是真的是好喝到爆炸),五天下來滿心感激地接受墨西哥朋友和他家人的餵養,回舊金山時整整肥了一圈。同行的室友則苦著一張臉,巴不得早點回到自己的廚房,因為他從第三天開始,就受不了沒有飯和麵的日子。


我以為我會一輩子好養下去,但在國外長住的那段時間,我竟然慢慢長出了渴望台食的台灣舌頭。

這就一定要講到哈恩。

哈恩是西班牙南部的一省,西班牙人想到哈恩兩個字基本上就會直接聯想到橄欖、和橄欖油。THE END。這是一個非常純樸的小鎮,居民遵守著下午2點一定要睡午覺、5點店舖才會重新開張的傳統,整個市區徒步就能逛完。

除了上一篇文章提到的Mercadona這個西班牙品牌的超市,最大的應該是遠在郊外(但也沒有那麼遠)、在電影院旁邊的家樂福。華人超市?則是門都沒有(別說門了,連地都還沒買、建物都還沒蓋)。

如果一起去墨西哥的舊金山室友無法習慣墨西哥飲食,可能會對地中海飲食更加沒輒。
西班牙的三餐大部分都是冷的。比如說硬麵包三明治(bocadillo),麵包加橄欖油和番茄抹醬、或是西班牙冷湯、米心偏硬的海鮮飯等等。
我在西班牙依然是吃的極開心,但就在此時我的台灣舌頭卻慢慢長出,不斷吶喊著他想要一些亞洲食物。為了滿足它,我和室友每一、兩個月就會搭來回八小時的火車去馬德里,吃一些現在回想起來品質堪憂的亞洲餐廳、再去馬德里的亞洲超市採購一番。
其中一次,我們興高采烈地買了三大包蔬菜、餅乾、麵和新發現的水餃,滿足地搭四小時返回哈恩。

我們拿出菜品一樣一樣塞進冰箱,卻在拿出滿心期待的水餃時,發現水餃皮融成一灘泥,餡料四溢在塑膠袋中。
直到今天我都還記得當時整顆頭嗡嗡叫:水餃!!!我的水餃!!!
室友的崩潰絕對不亞於我,因為他馬上把這些破皮的傢伙丟進滾水裡面煮。就算是面皮菜湯他也要吞下去!

在馬德里唸書的朋友們一定不了解我們這種悲傷吧?這就是所謂的城鄉差距嗎?
但當時馬德里的亞洲超市可是我們整個月的希望啊!


後來移居到舊金山之後就不太有這個問題了。
舊金山的華人之多,多到上街自拍、背景的路人可能都是黃種人,騙大家我已回到台灣都不是問題。也因此,華人超市很多、華人餐廳也很多。

我的台灣舌頭在舊金山很開心的享受美式超市的烤雞、起司通心粉、義大利餃、馬鈴薯泥,也常常跑去華人超市買napa、辛拉麵、沙茶醬、醬油。
印象比較深刻的,是在舊金山下面的城鎮daly city有一家規模挺大的華人超市ranch 99。他就和其他美國的華人超市一樣,有一股生猛的味道,好像所有的動物都必須施放一些氣味才能在這裡建立存在感、或者是亞洲人/亞裔人就是必須與這些氣味共存,才能有存在感。

我喜歡這家超市,但是我要說的,是他旁邊的港式飲茶點心皇。
點心皇幾乎滿載了我整個舊金山的回憶。

第一次去點心皇是和瓜哥以及當時的室友去,後來又陸陸續續拖著之後的室友去了好幾次。他的食物極好吃!奶黃包咬開,奶黃會緩緩流出,而且奶油味很淡,充滿了蛋黃的顆粒感。
我也在這家餐廳受到朋友推薦,第一次吃到炸兩腸而驚為天人。炸兩腸就是腸粉,只是裹的是油條。點心皇的炸兩腸炸得很酥脆,所以一上桌就要馬上吃,如果隔太久會軟掉,這麼多東西逼著我開食,讓我每次都狼吞虎嚥。

跟我一樣熱愛點心皇的室友Linda那時一直嚷嚷著要減肥,但我們三天兩頭讀書讀累了就會搭公車或uber去那邊爆食。

一直到後來有一次,我真心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!於是把從ranch 99買來的菜和室友一起送上uber,下定決心要從daly city走回舊金山的家以消減熱量。

這路途貌似平坦,結果根本是海風灌頭、而且中途完全沒有商店,只有不斷重複的樹木和小草陪伴。雖不至於腳斷掉,但看著一模一樣的風景真有種「這一切可否會完結呢?」的蒼茫感。

我在這樣荒蕪的道路上行走看起來實在太可憐,走到一半竟然頻頻有人停下來問我要不要搭便車。但我為了養我的台灣舌頭,只能狠心拒絕他們熱情的邀請,繼續一個人暗無天日的行走。

我最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家,這樣的健身法當然行不通,但應該是我為我的味蕾做過最直得驕傲的事。

前幾天遇到計程車司機驕傲分享他為了吃海鮮,從台中一路直殺台東,讓我想起這些為了吃所付出的努力,應該也能頒個什麼饕客勳章給自己了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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