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好自由的疆界

從十八歲離家以來,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喜愛自由的人:不願受到拘束、想做什麼都會自己一步一步計劃完成、且將未來可能會組成家庭這件事擺在一旁不願多想。

愛好自由是一件很浪漫又很辛苦的事,往往踏著荊棘的路走上千回,才好不容易得到一點成果能夠微微吹噓,但又因為需要自由,所以這些小小的偉業也就必須馬上拋棄,這樣才能很快適應下一個營地。

我一直以為這種人格特質和台灣的期中期末考有關。明明很不愛讀書的我,感謝爹娘給了我一個還算可以的頭腦,所以稍微用功點就會有成績,而在九年一貫教育加上七年(高中加上大學)我不得不經歷的高等教育之下,我自然而然養成了平時做些自己想做的事,考試前念個兩周、拼個一回的習慣。考完了,我就什麼都忘了,爽只爽在那個憤而燃燒的過程、最後有張好看的成績單、以及拼完了就繼續百無聊爛閒晃度日的循環。

一直到徹底爭取念電影的自由而踏上了真正血淋淋的路之後,我似乎沒有其他事情還那麼迫切的想要追求,我才發現對自由的渴望歸咎於對生活某些面向的不滿。比如說我不愛唸書,卻喜歡專心致志,那我該做什麼?我總得做什麼?於是我不斷的尋找能夠讓我專心做一輩子的事,而不是被雙親拿著鞭子在後面苦苦相逼,結果就是我找到了電影,在尋找人生志業這方面,自由對我而言似乎就可有可無。

但在電影之後我也曾經去雜誌社拍教學影片、當上班族。每天早晨打卡、傍晚打卡,晚一分鐘扣錢、早一分鐘也扣錢的生活讓我沒法習慣,更難接受的是每天週而復始上下班,我能夠見到太陽的時間,只有早上搭公車去上班以及中午走路去吃飯的短短三十分鐘。因為對於看不到陽光不滿,我又決定要往比較自由、能夠想看陽光就看陽光的道路走去。

但直到最後,我才發現我一直在掙脫的,是家人之間的情感勒索和權威。我想要好好的、專心的做一件我真的想做的事,所以我希望不要有人以親情約束我、以虛長了幾歲而告訴我能或不能做什麼。對於家庭關係的恐慌讓我不斷的向前衝,即便再怎麼苦也都會撐下去,因為決定了就只能往前走。

直到遇見了糰子哥我才發現存在我身上的、關於自由的疆界。

頭幾個月的我們非常快樂,一起走遍了舊金山的大街小巷,每個地方都能演講三小時發表不同日子的回憶。直到半年後,我才意識到,這似乎不只是快樂而已,甚至帶有更深層的期望:共組家庭的期待。

因為想像中我們兩人能夠互相尊重、理解、配合,所以有了組成家庭的幻想,但組成家庭比起羅曼蒂克的愛,更需要的,似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。你能不能適應我的家庭文化、我可不可以為了你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和生活、以及我們要賺多少錢、孩子可以上幾個補習班、要不要買車或買房?這些事情一旦經過考慮,所謂的自由似乎就漸漸消失成內心的想像 - 覺得我們在一起依然讓兩人都很自由的想像。

所以歡笑的時間會越來越短、難過的時間會越來越長。走在路上想的都是要賺多少錢才能夠聚在一起、不如意的時候則會為了「想像中的自由」想要更用力一點將彼此拉近。

到了這個田地之後,愛是什麼呢?其實我已經不是很清楚。好像女生常常能為了男生離鄉背井並也生存的怡然自得,但若有男生為了女生跋山涉水、最後事業上也沒什麼長進,就有成為「愛好女色的小白臉」之嫌。但我清楚的是,愛和自由好像很難共存。這裡說的不是「因為愛你,所以我給你自由」,而是對自己的愛和能夠給予自己的自由。一旦愛上了,就是時間、金錢、體力、與腦力的付出,消耗的都是渴望自由的人從前可以拋棄的。所以說不定愛好自由的疆界是遇見真愛,只可惜什麼是真愛我們也說不清,所以說的殘忍一點,真愛就是我們的剋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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