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拒絕之外無人知曉

約莫一年前看到勞勃狄尼洛在2015年NYU藝術學院畢業典禮的演講覺得很激勵人心,所以把他存了起來,標題叫做「再接再厲!擁抱被拒絕的人生」。

當時讀起來覺得非常「有感覺」,好像看見一個大前輩用他人生的智慧諄諄教誨,我也摩拳擦掌準備好要安份守己的被拒絕,也會在每一次被拒絕之後提醒自己「這不是你的問題、不要跟自己過不去」。

只是幾個月亦或是一年過去,突然發現這已經不是一場演說,而是精準的預言。當自己自信滿滿地作出了一個作品之後,剩下的,就是不斷花錢、投寄、收拒絕信。生活並沒有因為拍出一支比之前更好的片而有所改變,大部份的時間依然是穿著夾腳拖、把瀏海夾起,帶著環保袋去附近的超市買菜煮飯。

偶爾會收到比較有溫度的拒絕信,結果才更發現有溫度這件事在結果是「不」的時候更加傷人。比如說某一次投了一個北歐的影展,主辦人自己可能也是個拍電影的人,所以想要盡可能網羅越多片子越好,結果在信中他寫到
「這次我們收到了1500多部片,也盡己所能將播放1100多部」,並繼續洋洋灑灑的說些熱血大論、電影多麼偉大而我們多麼卑微,並在字裡行間不斷透露希望我們能將這封如同長江一樣長的信讀完,再看結果。

結果就是我沒有錄取。

原先是要形容自己大器的美意在我眼中就成了「WTF我竟然是少數沒有錄取的400部」- 畢竟人總是挑自己想聽的部分聽。

於是在片子剛完成的風光之後,一切非常沈寂。因為沈寂,也就更加感謝自己之前的小幸運,好像丟了出去就會拿到一點點回饋和回報,雖然真的是一點點,就跟二戰時期的稀飯裡的米粒一樣稀疏,但就為了那麼稀疏的快樂,繼續努力著。

當然很多時候也會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錯了什麼,比如說是不是該找一個能夠互相輔佐的製片、或是當初拍片是不是該設有政治立場,可是又會在這樣不爭氣之後狂掌自己嘴,因為既然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了怎麼能夠如此容易被牽著鼻子走。

最後也看開了,就開始著手寫下一部片、蒐集資源也和喜歡的朋友們討論。逝者如斯,能做的都做之後好像只能期待蒼天,若他能給自己一個機會被人看見,便是一種祝福,在這之外,好像也無法勉強自己去攀些關係。

而豁達,也能用在和同學們相處之上。那天和一個很敬佩的同學M聊天,M花了很多時間拍攝了一隻很不錯的紀錄片,前製和後製都拿到了對學生而言很豐裕的資金、也被教授們相中提攜。當他問我我的片子是否去了哪裡,而我竟然能夠大笑說「沒有,我哪裡都去不了」的時候,我覺得好像也就是這樣了,甚至還有一點點感激,感激竟然在學校遇到這樣的同學,讓我誠心誠意的祝福她片子一切順利、變得更好,並且虛心相信自己還得更努力一些才行。

無人知曉的狀態在我電影生涯的早期,可能真的是個福祉,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、可以嘗試,每天上學都像是一種令人興奮的探索。只是我偶爾也會想,現在就已經那麼令自己困擾的無人知曉,是否有一天,多年後,我會嘲笑自己此時的天真,因為不過是幾個月的難過而已,人生真正的困境,在於8年、19年後,依然看不見自己的希望在哪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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